尚洛北

【雪香】终不似，少年游。

 前提 

【时间好像一把磨刀悬在头顶，宣告着我们注定相遇又要别离。】

彼时城中正闹着时疫。菠萝吹雪是见过一回的人，知道个治疗的法子，便愈发不在意起来，三天两头在人群里扎着。

……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感染的时候，正值那时疫来势汹汹之时。

所以橙留香在看着那人虚虚的躺在床上，脸烧红的可以媲美猴屁股的时候，着实是不能理解。

“身体不比挣钱重要？”在他把打湿好的毛巾掩在吹雪的额头时，终于没好气的抱怨出来。他理所应当的归结为吹雪为了生活费在奔波，所以自己也自然而然的应该承担照顾他的责任。

虽然那人也确实很享受被他照顾。

“你不懂咳咳……呃……别传染给你。”

菠萝吹雪体质不弱，烧的也并不厉害。会被感染多半是想仗着前世幸免于难的经验，结果着实吃了个大亏。病毒入侵体内时过于急，连带着大脑都跟着烧歇了菜，平日里一向伶牙俐齿的他一时间倒说不出回怼的话来了。

“要是连我都躲着你走，那干脆直接放你到乱葬岗自生自灭，省的还要劳烦别人收尸。”橙留香一边坐在床边，一边咕哝回去。

夏天的夜伴着蝉鸣燥热起来，烛火在两人眼眸里跳跃，吹雪不由得眯起眼睛看着他。

橙留香仿佛在他的记忆里就没变过。那种虽然嘴上抱怨，但是依然对同伴不离不弃的人。一时间倒让他恍惚觉得眼前人是前世的昆仑派大师兄了。

他轻唤着：“这还真是好久不见……”

然后换来那人翻的一个大白眼。

但吹雪说的向来都是不无道理的。

他曾在没人看见的灰暗角落里，抱怨过跟前世一模一样的病又要复发。起初橙留香还以为菠萝吹雪在说自己，后面才意识到是在说他。

他的根基似乎被破坏过，这几日更像是本就摇摇欲坠的大厦终于要开始坍塌。嗜睡，内力流逝，步伐愈发轻浮等等。倒真让橙留香开始怀疑会不会发展到后期，他连刀都拿不稳。

但他不说，不意味着菠萝吹雪不知道。

在菠萝吹雪记忆里，橙留香的病不该发作的如此早——他归功于是那小子累着了。唯恐到后面真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橙留香早早的就被勒令禁止了保镖活动。

少了其中之一的经济来源，菠萝吹雪不得不考虑额外的挣钱方法——当然，得是正道的，不然橙留香宁愿饿死。

……在抱紧陆总大腿之前，不外乎他要多跑几趟说书钱了。

橙留香这边他也没让他闲着。自己早已不是昆仑派弟子，想见个人比登天都难。所以他只能让橙留香回门派里，看看能不能“勾搭”上昔日的好兄弟。

“咳，你今日，可见着陆小果了？”

“……嗯。”他听见那人鼻子里传来一声闷哼。末席想见首席，若不是见过菠萝吹雪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橙留香真的只会当他疯了。

“咳咳，他怎么说？”他耐着性子哄。

“……”

长久的沉默。

说是见到，那也确实是见到了。只不是走上前去搭话和隔着墙远远围观还是有区别的。陆小果倒不是橙留香刻板印象里生人勿近的感觉，不如说，截然相反？流着鼻涕、摇着薄扇、还有点呆呆的样子，如非武功深厚，橙留香是断不能把这人和考核第一联系起来。

“……你还是高估我了，我接触不到那类人的。”橙留香揉了揉鼻子，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感觉是个好人。”

吹雪自动忽视了只要不劝某人他能把全世界的人都能当成好人的脑回路。

“你们一定，很能相处的来的！相信我……咳咳咳咳！”

“……别说话啦。”

橙发少年垂着杏眸看他。

菠萝吹雪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喉间吞咽的干涩感愈发强烈，身体也终于在持续的高热下叫嚣着不适。挣扎如他，也终于放弃在兄弟面前逞强了。

“渴……”他言简意赅。

橙留香知道这又是要支开他，附近最近的可以饮用的水源大概也有个三公里的距离。如果不是吹雪禁止他使用道法，一个来回十分钟内是没问题的。

“好，在我回来前睡会吧。”

橙留香看着那人点着头阖眼，遂起身拿起佩剑，吹灭了屋内跳跃的烛光。

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菠萝吹雪想起来前世的一些往事。

他记得，前世时疫爆发时，正值他们三个美名曰游历实则是被赶下山。小果心善，看不得恶霸欺压老人一事，还不待香雪二人有所反应就冲过去把那一群人打跑了。

结果很不幸，三人组里只有陆小果中招。

吹雪好不容易带着兄弟们找到了个落脚处，就看见陆小果烧的迷迷糊糊，一只胳膊搂肩一只胳膊搭腰，半挂在那人身上。

陆小果是三人组里的老幺，而且论资质，本不该与他们同伍。不知道是不是愧意作祟，橙留香总会多照顾他一些。更何况橙留香向来靠着生命力顽强不在意伤病，也就任由他去了。

“你啊，也要多加注意隔离。”菠萝吹雪隔着老远找了快干净石板盘腿坐着，趁小果昏昏沉沉睡过去，他还是没忍住嗔怪起那人。“谁知道这个病是怎么个传播法，陆小果和那群小混混打了一架就被感染了，说不定是靠肢体接触呢。”

言外之意呢就是你多在意一下防护如果你也歇菜了那两个人他可扛不回昆仑派。

但橙留香没听懂，他简单环顾了一下周身，然后认真的回应着自己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好吧，遇见木头，他认栽。

轮回后菠萝吹雪自以为历史会朝着他记忆里的一样发展。没想到因为他没入昆仑派的偏差，陆小果不再与他们相识，也不曾再有昆仑派三人组。

细微的差别总会像蝴蝶效应那样，在某处掀起一场风暴，然后万物天差地别。

就好比现在躺着难受的，不是陆小果，而是他了。

这也终于让菠萝吹雪不敢大意。他一边怕某个自言生命力顽强的人也栽在时疫上面，一边又觉得感同身受到了当时陆小果为什么对橙留香的依赖。

有人关心很香，真的很香。

建议多来点。

恍惚间他觉得前世是那般美好。那年昆仑山再度招生，他与兄弟二人闲来无事，便在花间提壶饮酒，调侃彼此都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没个相好的姑娘。

看着陆小果又在读他没头没脑单却总能单押的自创诗，听着橙留香又偷摸下山企图除恶扬善的英雄事迹，他砸吧着从方丈珍藏室里顺来的美酒……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还发生在昨天。

但当他再次睁眼发现身处异乡，周围的场景与小时候记忆里场景不谋而合，年幼的声音，年幼的身躯，甚至连佩剑都不在身旁……他便知道真叫那人说中了。

他们几个输的很彻底，轮回的诅咒终究还是降临人间。

并且谁都没有逃过。

沉沦过去并不是菠萝吹雪的作风。“与其抱怨过去，不如想着如何改变未来。”从他认清现实的那一刻起，就确信了这一观点。

一想到兄弟三人能再度在昆仑山重逢，该是多么让人激动，热泪盈眶的场面啊！他爬山的步伐都跟着轻盈了起来。

——但再次见到橙留香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命运到底给他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

少年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只是看他的眼神有些躲闪，说的话更是让他深坠冰窟。

他说：

“呃……你好，请问我们认识吗？不用喊我的名字这么亲热吧？”

那一日，菠萝吹雪意识到了。

轮回的七个人里，只有他还记得发生过了什么。只有他被困在过去的枷锁里，神连让他忘却的机会都没给过。

于是那一天，他在半山腰停住了步伐，从此没再踏入昆仑山半步。

唤醒菠萝吹雪的，是从嘴边滑进喉咙里，温热清甜的泉水。

也不知道是从哪找来的一个干净瓷碗，那碗底印的红釉小鱼，让菠萝吹雪产生了一种怼着泉喝的错觉。水似乎也在那人怀里揣的久了，喝起来都是温热的。橙留香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借力靠在自己身上，希望他能多喝点。

水解百毒，此话不假。

虚热烧的他有些发汗，喝了水后流失的水分终于得以补充回来。刚睡醒整个人还是没有力气，但精神确实好了不少。菠萝吹雪仗着生病，干脆就靠在那人身上赖着，自己有一句没一句的絮叨着：

“咳……时疫应该没几天了，我记得治病的方子过几天就要出了？”

“要是效果不错，咳……咱们就按照那个方子抓药去，让百姓都吃上。”

“还有啊还有啊，一定要喊上陆小果……咳，让我想想……”

“……嗯。”他听见对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点迷糊的鼻音。

橙留香确实困极了，一时间俩人坐着都不知道是谁在靠着谁。内力流逝的感觉就好像在被人一下一下给着闷棍，让你说不出来疼，但绝对谈不上舒服。

若是病毒造成的病，尚且能好，可这长久以来的根基被毁，只能让痛苦与他永伴终身。

菠萝吹雪睡着的时间估摸着也就一个时辰，但能让橙留香这么晚才回来，也不全在路程上。他的步伐本就虚虚的，为了护着那珍贵的水源，他确实不经意间又动用了些内力。

听着吹雪说话的精神确实好多了，才稍稍放心，黑暗便伴随的困意向他袭来。

“橙留香？”他知道有人在唤他。

“我在。”像是呓语，像是自言。

但在一切陷入黑暗之后，再无一人言语。

“你要保护好自己。”

对于橙留香来说，那次昆仑山拜师一别到日后再重逢，除了家里人，从来没有人像菠萝吹雪一样对他说过这句话。

还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说过很多很多次。

从他记事起到上山拜师的这二十年里，橙留香可以保证，他真的不认识一位叫菠萝吹雪的人。

而且年纪看上去还跟他相仿，总不可能是幼时家里拜访过的亲戚……？

……唔，或许需要抽时间写一封家书问问。

他想起那句唱词里他常听到的昆仑痴儿。

橙留香不晓得的是菠萝吹雪曾经也是位昆仑弟子。毕竟最初，他只当眼前人是个不止底细的神棍，借着唱辞道尽世间炎凉罢了。

半句不唱他，句句都是他。

菠萝吹雪有些迷茫。

冥冥之中之前说的话似乎“报应”回来了，他现在不止是抬不动两个人，他现在光是感觉橙留香趴在他肩膀上他都觉得无比困难。

但这都不是重点……

他在害怕身后的人会不会一睡不醒。

“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吗？”

一道绿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时，连菠萝吹雪自己都愣了半响。

“我叫陆小果，夜深了碰巧找了这处歇脚点，看着有烛光便来问问。”

他看着眼前一个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睡着的昆仑弟子，和脸色惨白但是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少年，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需要帮忙吗？”

“陆……陆小果……？”

历史的齿轮似乎终于卡在了正确的履带上，裹挟着三个人，以一种无法回头的速度向前走着。

一些补充设定：

*轮回后陆小果是昆仑山首席弟子，所以橙留香没有接触的机会，只是单听说过考核第一的名字。

【前世是三人组均为昆仑派末席，因为菠萝吹雪暗中帮着橙留香通过了入门考核所以被罚与其同组，小果看到了深受感动也主动放弃了第一的考核成绩加入雪香组里。】

*橙留香前世的致命伤就是隐疾——根基被毁。内力不受控制的流逝且不自知，飞舞的灵蝶吸取的就是他流逝的内力，轮回后隐疾依旧保留。

*前世时疫爆发的时间节点菠萝吹雪记不清了，况且因为自己没有感染，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以至于才会在已有的经验基础上吃亏。而且因为担心前后世病毒也不一样，知道方子他也没敢吃（？）

我不会写文更不会写感情，真的很对不起！（士下座）